兰因不絮果 第五十二章
兰因不絮果 第五十二章
赶在冬至前夕，紫禁城终是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虽晚了些可寒意却是不减，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压得松树弯了枝芽，草木裹了白衣。
放眼望去，皑皑白雪堆砌在红墙绿瓦之上，虽显萧瑟却也别有一番意境。
翊坤宫
“好冷啊。”掀开帷帘，弘历搓着手进了暖阁。
如懿原是坐在软塌上看书，听着声响便放下了手里的诗经，起身欲去替他解下有些湿漉漉的大氅。
“别过来，别过了外头的湿气。”弘历瞧着迎上前来的人，温声制止着。
哪有那么娇气，无奈一笑，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待脱了袍子，弘历方才走近，牵着她的手一同进到了内里。
“这天实在冷的厉害，你身子弱，可千万别着凉了。”似不放心，又叮嘱着，“地龙可烧上了吗？炭火可够？”
“这才落第一场雪，往后再冷些这翊坤宫岂不是要被火烤着才能让皇上安心些。”如懿被她拉着坐在了暖炉边。
得，人家不领情。
片刻后恍然想起什么，弘历猛的转头看着身边人，“如今下了雪便可以做暗香汤了。”
眼里闪着光，兴奋异常。
是啊，自己曾说过这暗香之汤定是要雪水而制方才清微淡远而又不失暗香之名。
瞧着他的模样，如懿一笑，应声说着“好。”
午膳以后，云层间的缝隙里透着些许阳光，慵懒却也惬意，弘历直说着昨日夜里未休息好，硬是拉着如懿歇午觉。
本是没有睡意，可枕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绵长的呼吸，陡然生了困意，索性闭了双眼，沉于梦境之中。
苏醒时分身边的人已不再身侧，唤了容佩才得知他去了养心殿议政，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人来烧上了地龙。
如懿起身，换了衣衫，又拗不过容佩披了厚厚的袍子才得以出了门。
白梅树下，如懿小心的铲着面上最干净的雪于青瓷盅壶内，看了看又觉不妥，于是起身踮脚想去够到最末梢梅树枝上的白雪。
“娘娘，您就在一旁站着，让奴婢来吧。”容佩瞧着她的样子，生怕主子跌着。
“不打紧，我来就好。”
如懿应声回着，又踮起脚尖，用小铲扫着挂在树枝上的雪存于器皿中。
半晌，满满一罐子的雪方才集好，容佩小心接过，想着这是娘娘半日的成果，捧着的手又紧了紧。
弘历行至翊坤宫门前时便看到了远处的人影，微皱着眉，想着刚叮嘱她切莫着了凉，怎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门，也不知她穿的厚不厚。
朝着她的方向，弘历迎上前去。
只顾着自己脚下，却也未见他已然到了跟前。
“这宫里就属你最不听话，不让你做什么便非要做什么。”
如懿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温热的手牵着裹进了狐皮大氅内。
“怎么这么凉？”弘历一惊，然后蹙眉，“大冷天的去干什么了？”
“还不是皇上要喝暗香汤。”
弘历偏头看到了容佩手中紧紧护着的罐子。
心底里是高兴她如此在意自己，却又恼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不觉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进了内殿，弘历替如懿解了外袍，拉着她到了火炉边，又唤了李玉拿了手炉给她。
“以后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好，你何必亲自去。”
如懿捧着手炉，望着一旁站着的弘历，软软答道，“知道了。”
“真是不省心。”弘历伸手捏着如懿的小脸。
“皇上快别闹了。”
如懿抬手本想制止，却不想反被弘历箍住了手，俯身在脸颊旁落下一吻。
看着弘历得意的笑着，如懿的脸羞的绯红，嗔怪他没个正经样。
落日黄昏，日暮的宁静抚慰着紫禁城里浮躁的人心。
冬至家宴将至，各宫的主子们都在精心拾掇着希望能在皇帝面前一展风姿，博的青睐。
弘历原只打算同如懿一道窝在翊坤宫里过节，可耐不住总是有这些烦人的规矩来搅人清静。
如懿伸手去拉盘腿坐在暖塌上人，“快些走吧，再晚就误了时辰了。”
弘历摇晃着牵着如懿的手，“我不想去。”
看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如懿忍不住一笑，“快走吧。”
使劲用了些力，才得以拉起塌上耍赖的人。
乾清宫内的众人早已落座，可眼瞧着最前头的位子一直空空，座下的人不免议论纷纷。
“唉哟，这自从帝后大婚以来皇上就没再去过别的宫里，这冬至佳节怕是不愿意见咱们姐妹，要和皇后独聚了吧。”金玉妍似笑非笑的揶揄着。
这话虽酸但也不假，弘历自大婚似长在了翊坤宫一般。
海兰瞥眼瞧着盛装出席的金玉妍，“嘉贵妃要慎言，帝后和睦也是你我之福。”
“若非皇后娘娘，嘉贵妃怎能复位贵妃。”绿筠轻声回应着。
金玉妍翻了翻白眼，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李玉的声音传入，殿内的嘈杂也戛然而止。
弘历执着如懿的手，从一众嫔妃间走过，未见屈膝行礼的众人只顾提醒身边人注意台阶。
“都起来吧。” 弘历扫视了一眼座下嫔妃应着声。
瞧着帝后落座以后，李玉轻拍着掌，示意歌舞进行。
随着曲子响起，南府的舞姬们挥舞着衣袖摇曳着身姿，舞步轻盈灵巧，柔美而清婉，似行于山水间的云彩。
一曲舞毕，金玉妍姗姗而起，端起酒杯说着动听的祝酒词。
“今日冬至，臣妾祝皇上身体康健，大清国泰民安。”金玉妍明媚笑着说到祝酒词。
“好，嘉贵妃有心了。”弘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喝了嘉贵妃的酒也要喝臣妾的。”陆沐萍也起身盈盈笑着。
“好，好。”弘历又饮下杯中的酒。
“那皇上也要喝臣妾的。”最末位的揆常在也起了身。
她原是魏嬿婉举荐的人，与魏嬿婉是一丘之貉，弘历自是不想理会于她。
“每个人都要和朕喝一杯，朕如何喝得了。”
“皇上偏心。”
见她不依不饶，弘历也难得与她争执，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
彼时的如懿倒是未被下面的莺莺燕燕所扰，独自一人尝着面前的佳肴，其中那水晶玲珑虾球最得自己的心，微辣鲜咸，极是开胃。
见桌上放着的是梅子酒，如懿又端起尝了尝，梅香的清淡与酒香的浓烈交织在一起，醇厚却又香甜。
一时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直至有些微醺了方才停下。
不一会儿，便觉头也有些发晕，脸颊也热热的。
虽周旋着一众嫔妃可弘历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身边的人，见她双眸泛起醉意，便以时候不早为由拉着如懿离了宴席。
皇帝走后，众人亦是觉得无趣便潦潦离了场。
“喝那么多酒干嘛，醉了又得难受一阵子。”
弘历紧握着如懿的手走在路上，两人双双走着，一时压的雪地嗝吱作响。
“我没醉，我不过是瞧着那梅子酒合胃口一时间便多喝了几杯。”
如懿嘟囔着小嘴回应着，正说着却未顾得脚下，幸好弘历拉得紧否则定是要摔着。
“还说没醉。”
弘历未再多说是什么，只是横抱起了身边的人。
如懿一惊，这长街上全是宫女太监，怎么能如此不合规矩，刚想扭动，却听得他斥到。
“安生些。”
如懿无奈却也不得不任由他一路将自己抱回了翊坤宫。
回到翊坤宫，弘历命容佩备下了沐浴用的水，一来暖暖她的身子，二来也去去酒气。
沉于热水之中，弥散的热雾模糊着视线，氤氲的水汽围绕在身边，如懿晃了晃脑袋，好似更昏沉了，迷迷糊糊的，看什么都不真切。
碧玉瓒珠钗挽起散落的头发，换上薄绒寝衣，由容佩搀着进了寝殿。
如懿委身坐到他身侧，偏头枕着他的肩膀。
“我今日没醉。”又小声嘟囔着，“我还记得以前这个时候你都会给我攀折一捧梅花。”
“可后来你就不来了。”
未等弘历说话，再开了口，“那时我还喜欢一个人坐在庭前看雪，望着漫天飞雪心就静了。”
“其实我有想过去养心殿找你，可人大抵都是有些傲气的，我想要你先来找我的。”
弘历的心似被人狠狠揪住了般，鼻尖一酸，生生红了眼眶。
“如懿，你乖。”
轻抚着她背脊，“放心，以后定是我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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